
快手入市,商業凌遲
時間:21-02-08 來源:FM商業
快手入市,商業凌遲
快手一路走來,卻從領跑者,成為了追隨者。
2021年2月5日,快手正式登陸港交所,開盤價338港元,較發行價上漲193.91%,總市值1.39萬億港元。
2月4日,快手發布公告稱,其即將上市的發售股價定位每股115港幣,全球發售3.65億股股份,預計可以籌集412.76億港幣。
按照之前公布的計劃,籌集資金的35%用于增強公司生態系統,30%用于加強研發,25%用于收購、投資等業務,10%用于運營和一般企業用途。
搶跑成功,快手如愿成為“國內短視頻第一股”。
曾經佛系的快手正在加速狂奔,從最初創始人的孤軍奮戰,到如今1.6萬人的團隊和8億多老鐵;從動圖制作工具到圖片分享平臺,到短視頻社區,再到如今的泛娛樂集團。
快手一路走來,卻從領跑者,成為了追隨者。
01 霸蠻人生
1982年,宿華出生于湘西,按照他本人的形容,“一個土家小山寨,中國毛細血管末梢的地方,風景秀麗但閉塞落后。”
宿華5歲時,村里依然沒有通電,當時他的幸福感核心是“要有光”,天黑之后什么都干不了,有光才是“獨特的幸福”。
后來,宿華跟隨父母去到縣城,開始了求學生涯。那時候,“南方講話”催生了全國性經商浪潮,“毛細血管末梢”的湘西小鎮也被一同席卷。
宿華的父親決定辭去公務員職位,經營農業機械生意。放下“鐵飯碗”的做法對于時代的大勢既是違背也是順應,宿華將之形容為“霸蠻”,在湖南方言中是不怕挑戰,勇于接受挑戰的意思。
但年少的宿華當時還沒有想得這么遠,父親下海給家里生活條件帶來改善,獨特的幸福不再是光,而是小霸王學習機。
愿望再次成真。宿華在學習機上第一次玩到了電子游戲,也敲下了人生第一行代碼。
2000年,宿華以超出一本線100多分的成績被清華大學軟件學院錄取,他的夢想隨之再次升級:找到一份年薪10萬美元的工作,在北京買房安家、結婚生孩子。
夢越美好,越難實現。
本科畢業后,宿華選擇碩博連讀,但他很快就發現,學歷的增長完全趕不上北京房價的漲速。
“霸蠻”的基因占據上風,宿華干脆退學,開始敲代碼“為生”。
他先加入谷歌中國,后離職創業,一年之內籌劃33個項目,屢敗屢戰,屬實霸蠻。
2009年,宿華入職百度,成為百度鳳巢系統的核心工程師,并再次牽手谷歌的老搭檔張棟。
2011年3月,宿華、張棟從百度離職,兩人合伙創業做One box,提供類似于百度“框計算”的搜索服務,整合各個垂直頻道以及未納入搜索引擎檢索體系的其他數據。
張棟主管業務方向和融資,宿華負責算法和核心技術團隊落地,相當于CTO。
那時,宿華給人印象還是一個勤奮的碼農,一周上7天班,經常睡辦公室,“曾經不眠不休連續30個小時醉心于寫代碼”的故事很可能就是發生在這段時間。
這次創業曾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拿到了360周鴻祎的兩千萬美元投資,但最終被UC收購,業務被分拆整合。
隨后,張棟帶領團隊加入阿里,實現了財務自由的宿華選擇繼續創業。
后來的后來,周鴻祎再次談及宿華的時候說,“快手CEO原來是我們的員工,幫我們干搜索的,他去做快手,我都沒有投資他,傻吧,想想我都想跳樓。”
對于離開百度之后的幾年,宿華在《快手是什么》序一里形容為“做雇傭軍”的幾年。他實現了財務自由,終于實現了大學時的買房夢想,而且一買就是別墅。
實現了夢想之后的生活雖然美好但是枯燥。他做過幾家企業的推薦算法顧問,也曾打算和夫人唐宇煜繼續創業,公司都注冊好了。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02 排面老鐵
宿華從百度離職的2011年,來自鐵嶺的程序員程一笑也辭職創業,做了GIF快手。
程一笑在人人網做了三年iPhone客戶端開發,相比于宿華33個項目的豐富經歷,程一笑的日子相對平淡,就是一行又一行的代碼。
但與其他程序員別無二致的外表和著裝下,流淌著鐵嶺人深入血液的搞笑基因。
最初的快手是一款制作、分享GIF圖片的應用,程一笑在天通苑的出租屋里,將自己的大頭照制作成賣萌搞怪的動圖,發到微博、QQ空間、人人網等社交平臺,最早的一批用戶大部分來自這里。
很快,這款應用不但被何炅等明星關注,還為程一笑帶來了第一位投資人:晨興資本(現五源資本)合伙人張斐。
張斐正在尋找“移動+camera”領域的項目,GIF快手是個不錯的標的,他給程一笑投資了200萬,占了20%股份,程一笑也不再獨自戰斗,有了公司、團隊和更遠的目標。
那是移動互聯網的“遠古時代”,移動圖片社交領域想做中國Instagram的團隊多達十幾個,但還沒有人能預料到,他們都是朋友圈崛起之路上的陪襯。
不過,程一笑和張斐已經意識到工具類應用的天花板,沒有互動就難以聚合流量,更別提變現。
2012年底,快手嘗試社區化,這是快手第一次轉型,但并不順利。動圖社區化,與人人網和微博無異,很多離職創業的公司,最終都倒在了模仿老東家的路上。
好在快手沒有,不然國內移動互聯網領域的短視頻大戰不知道會推遲到什么時候,幾億老鐵也不知道正在哪里雙擊。
2013年,快手啟動第二次轉型:動圖+音頻。這是短視頻的雛形,也是快手第二次碰壁。
那時3G網尚未普及,短視頻與Wi-Fi牢牢綁定,極大限制了使用場景,打造短視頻社區的初期,快手日活暴跌。
進退兩難之際,通過老搭檔張棟認識了張斐的宿華,通過張斐結識了程一笑。
“我本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但和宿華一起話匣子就突然打開了。”在程一笑看來,宿華和他極為投緣,兩人幾乎是一對天生的搭檔。
2014年初,算法和短視頻的結合很快就起了良好的化學反應,快手的數據開始上漲。
幾次商談之后,宿華和程一笑成為老鐵,宿華霸蠻,程一笑也有排面。
原本分別持股80%和20%的程一笑和張斐,各拿出了一半的股權,反而讓宿華團隊占股50%。
宿華擔任CEO,管理公司各項業務;程一笑擔任首席產品官,負責產品。
被稱為“天通苑張小龍”的程一笑是單槍匹馬從0做出了快手的人,但宿華帶來的,則是給1的后面加無限個0的想象力。
03 野蠻生長
2014年,GIF快手正式改名為快手APP,算法推薦技術也已經和快手社區的內容分發體系磨合完畢。
2014年7月,快手日活突破百萬;2015年1月,快手日活超過千萬;6月,快手日活再次翻倍,超過兩千萬。
不到一年,快手日活翻了20倍。
2016年之前的快手表現出最鮮明的特征,就是野蠻生長。
其一,用戶看到的是算法推薦的內容,這在移動互聯網早期階段是非常友好的體驗,用戶量如滾雪球般壯大。
其二,快手將絕大部分精力用于打磨產品,形成了好產品吸引多用戶的良性循環,而且畫風清新,內容品質有保證。
但同時也埋下隱患。
當時,宿華和快手最大的標簽就是“佛系”,沒有廣告投放,快手上不接廣告,也不對外打廣告,誰愿意下載就下載,老鐵之間講究個緣分。
宿華曾在一次采訪中提到,去中心化、少運營是快手核心價值觀,快手對內容的“放養”——在算法推薦外,不主動與頭部內容生產者和用戶發生過多連接,背后透出的是一種普惠原則。本質上,這是快手由普通人記錄生活的底色而來,每個人都有記錄的需要,每個人都有分享的權利。
“不打擾”,為快手帶來了更強的私域流量屬性,這種植根于快手的“老鐵”文化培養出的流量,是用戶和創作者之間的高信任度的產物。
但聚合流量的下一步就是變現,強粉絲粘性理應帶來強變現能力,這是快手轉型短視頻平臺后的第一個難題。
2015年,短視頻和直播行業,在主播們歪打正著的情況下產生了交集。
以9158、六間房、YY為代表的PC直播勢頭正盛,但PC直播受限于設備,從而受限于場景和時間。主播們想和粉絲保持互動,打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開始自發地把直播錄屏剪輯成短視頻發布。
快手成為兩個行業的交匯點,是主播和粉絲們的隔空互動的異次元。
快手的第一波用戶增長來源于主播和粉絲,直播,也為快手商業化打開了一扇窗。
2016年,隨著手機終端、網絡、資費條件的成熟,4G時代到來,移動直播風口爆發,快手上線了直播功能。
直播與快手的氣質天然契合。一方面擴展了內容,一方面給用戶和平臺提供了變現的機會。
2016年全年,快手DAU已超過4000萬,MAU達到1億,其市場滲透率從6.8%增長到13.3%,而第二名美拍滲透率最高時也只有3.5%,其他應用均徘徊在1%以下。
但在2016年9月,同樣擅長算法的張一鳴帶來了短視頻產品抖音,在后來快手的另一個隱患爆發時,攻入了快手的腹地。
04 殘酷物語
“十七八歲的時候你問我,我肯定上門跟他打架去。”
2016年,一篇名為《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的中國農村》的文章刷屏,內容直指快手的內容生態,落地狠辣。
當時,快手是國內流量僅次于微信、QQ和新浪微博的第四大的手機APP,但“呈現著游離于主流社會視線之外的狀態”。
文章中分析,快手能夠吸取如此數量龐大的用戶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面存在不少的粗鄙低俗的、荒誕怪異的、價值觀扭曲的甚至是自虐式的真人表演,比如吃活蛇、生吃病死豬、用鞭炮炸自己、兒童表演黃段子小品、小孩子模仿“社會大哥”,等等。
對于這篇文章引發的爭議,宿華直言,“十七八歲的時候你問我,我肯定上門跟他打架去。”
但打架并不解決問題。
從野蠻生長時期開始,以MC李天佑為代表的東北主播們不斷沖擊快手的文化生態,土味畫風對快手的占領是無法爭議的事實,低俗、色情的元素也屢禁不止。
從下沉市場崛起的平臺中,快手應該是最迫切擺脫“人設”的,一方面是因為快手的產品直接與內容相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實在沉得太深了。
2018年2月,央視《焦點訪談》曝出多起未成年兒童在快手直播平臺上違規打賞的案件。在節目措辭中,風靡于快手的喊麥被定性為低俗和惡俗文化。
4月,央視再度報道了快手平臺上充斥著大量未成年少女曬懷孕的視頻。同時,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微信公號發文稱,嚴肅處理快手等傳播有違社會道德節目等問題,立即會同屬地管理部門嚴肅約談主要負責人。
結束野蠻生長時代后,快手一直雙拳出擊,一拳打開市場,拓展商業化途徑;一拳重擊低俗,整改內容生態。
2018年底,快手員工數量從700人暴增至6000人,新增了商品研發、創新業務中心、廣告業務、商業生態、業務運行、商業市場中心、商業審核中心等多個二級部門。
同時,快手逐步加大營銷預算,通過冠名節目的方式開辟新的用戶群體。而快手APP內部的信息流中,廣告比例也逐漸提升。
2018年6月,快手收購A站,就此開啟了多產品矩陣之路,先后推出了快手電丸、電喵直播、豆田社區、UGet等多個領域的多款APP。
這套組合拳并非沒有成效。2017-2019年,快手收入依次為人民幣83億、203億、391億。
2019年底,成立8年的快手,日活突破3億;但這個時間點上,成立三年多的抖音,日活超過4億。
曾經的先行者不再領跑,無他,對手更快。
05 商業凌遲
快手還要加速。
2019年6月,宿華和程一笑發表內部信稱,“看起來不錯的數字背后,我們看到了深深的隱患:在長大的過程中,我們的肌肉開始變得無力,反應變慢,我們與用戶的連接感知在變弱。”
兩位創始人在全員內部信中表達了對公司現狀的不滿,并給出了“戰斗”的明確目標:2020年春節之前,3億DAU。自此,一場在內部代號“K3”的戰役正式打響。
除了40億元真金白銀的投入,還有一個由技術、產品、運營骨干組成的指揮部,快手App、快影、A站幾個產品都制定了拉新的目標。
最終,3億DAU的目標實現了,但“K3”戰役的結果并不清晰,因為抖音依然領跑。
還要再快,爭個“國內短視頻第一股”。從撕下佛系標簽、開啟戰斗模式的那一刻起,上市早就是無法回避的目標。
但要上市,就意味著一切都要放在聚光燈下,不但產品和內容層面要接受更嚴格的審查,尚未清晰的商業化路徑也要經受更大的考驗。
投資人審視的目光,無疑是商業“凌遲”。
2021年1月26日,據港交所官網顯示,快手已正式向港交所遞交了公司上市發行方案。
招股書中提到,截至2020年6月30日,快手日活2.58億,加上快手小程序數據,平均日活躍用戶達3.02億,在疫情催化了新用戶的情況下,堪堪達到2019年底的水平,而同期虧損已擴大至94億元。
招股書中還披露,2017年至2020年(2020年只計算前9個月,下同),快手的直播收入占比分別為95.3%、91.7% 、 80.4%、 84.1% 和62.2%。
廣告收入占比分別是4.7%、8.2% 、 19%、15.6% 和32.8%。
直播收入與廣告收入幾乎占據了快手營收的全部,直播收入又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
而根據2019年的數據,快手電商直播GMV為400至500億元,其中,僅辛巴及其家族的電商直播銷售額就達133億元,約占全平臺的五分之一。
家族化不是快手的特產,而是最初繼承PC直播用戶的附贈,如今已幾乎是脫離快手掌控的頑疾。
在某財經媒體的報道中提到,“快手內部的山頭文化早已十分嚴重,公司治理基本處于混亂、無序的狀態,(商業化團隊)有自己的數據團隊,有自己的市場公關團隊體系,甚至還有自己的戰略團隊,幾乎是脫離公司了。”
上市之后,如果手里只有一把快刀,萬萬不能握在別人手里。
2020年6月24日,快手前50號員工朱藍天在手機上一口氣敲出兩千多字,“恕我直言,君有疾在身,不治恐將亡”,字字扎在管理層的心上。
這篇名為《談談我司的病》的文章中羅列了快手的很多問題,“信息不透明、公司上下人心浮動、喜歡空降管理者、業務暗中較勁、部門派系林立......”
隨后,CEO宿華、CPO程一笑、CTO陳定佳三人親自下場回復,承認公司遇到了很多問題,急需改善修正。
但與此同時,快手的日活已經回落至3億以下,抖音日活超過6億,誕生4個月的視頻號日活超過2億。
快手上市后,宿華需要更加霸蠻,程一笑需要更大的排面。
06 結語
2018年8月,快手加速商業化步伐,吸引明星入駐,王祖藍開啟直播首秀,最高人氣突破400萬。直播期間,快手原住網紅二驢壕刷44萬元的禮物成為榜一。
但是,隨后有人爆料稱,王祖藍沒按“規矩”表示感謝并為對方引流,導致對方一怒之下在公屏狂罵:“滾出快手,你會播個屁啊,錄你的跑狗吧!”
山頭文化,可見一斑。
上市,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回避更不能。
摘自—FM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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