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球泡沫的宿命
時間:21-02-26 來源:摘自—格上財富
全球泡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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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2019年10月在一次會議上的發言,算是對過去十年金融市場的一個總結。現在看,有些趨勢說對了,有些問題說錯了。
新冠疫情以后,歐美日都進入了無上限寬松,事實上踐行了MMT(現代貨幣理論),全球市場的金融環境進一步質變,投資者也看到了個趨勢。中國成為全球資產高地,競相追逐中國資產,人民幣升值趨勢明顯。
中國的貨幣政策維持謹慎克制,不希望再復制大水漫灌的局面。但全球貨幣政策缺乏協調,各自為戰,中國也無法阻止外部世界的洪水滔天。
全球資產泡沫化顛覆了教科書,顛覆了以往的所有常識。
在這樣一個金融背景下,貨幣之水或許因為某些特定階段不同國家通脹、政策、內政等因素發生一定程度的逆轉(對這種情況,二級市場投資者尤其需要注意,例如當前的情況對中國投資者而言基本可以總結為復蘇預期看到頂,寬松預期看到頂),但全球水漫金山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對于貨幣之水天上來的這種局面,世界目前沒有經驗去應對,也不知道到底會帶來什么連鎖的后果。
我們可以說,這是以未來可能發生的社會危機(一些國家內部,實際上已經在發生了)代替當下可能發生衰退、危機,但遠水不解近渴。
“在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更何況即便現在洪水滔天,依然有人大大的受益,很多人在享受泡沫的狂歡(從理性投資者的角度說,泡沫來了,你要保證身在其中)。
而對于那些“水災”的受害者,我仿佛聽到了他們低沉而絕望的吶喊:這個世界,需要重構系統。不然,我們沒有出路。
(本文根據管清友博士演講內容整理而成)
無論是投資人還是創業者,企業家還是政府官員,現在我聽到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所謂的資本寒冬將會如何演化,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清楚,寒冬不會很快過去?,F在不應該再花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不管寒冬什么時候結束,你都要學會生存。地方政府要雙招雙引,企業要融資續命,資本要去偽存真,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進行一次革新,告別那個泡沫中的自己,尋找一個在未來行得通的生存方式,這是金融周期轉換中一次躲不過的考驗。今天我想通過四個故事來講一下這個主題。
1 從龍王下雨的故事到金融改革
第一個故事叫“龍王下雨”。2008年的金融危機使全球步入到了一個寬松的新時代。這就像2008年玉皇大帝突然發現人間開始干旱,他在天上一看怎么赤地千里,發生了一些事故,他也沒太搞明白怎么回事兒。但是玉皇大帝有一個歷史記憶,1929-1933年人間也發生過一次重大的變故,那個時候天庭沒有及時出手,現在他覺得應該及時出手了。
于是玉皇大帝就派出了四海龍王到各地下雨、放水,四海龍王有點像各個主要經濟體的中央銀行行長,這些龍王們應該下一個臺階,從天下飄過來開始準備下雨,下多少沒想好,東南西北司海龍王接到了玉帝的旨意之后,就開始在各地下雨。
這有點像2012年以后看到的全球量化寬松,有時候龍王也沒有那么精準,龍王下雨也沒有數,有的地方下的多了一點,有的地方下的少了一點。但是總體你會發現四海龍王下雨下的都不少,有的地方起作用了,有的地方沒有起作用。比如說日本就沒怎么起作用,美國好像起到了一點作用,歐洲作用不大,中國的反應非常強烈。
大家知道雨下來之后,人間的反應不一樣,有的人住的高一點,住在離龍王近一點的地方,他就有先天條件,他用自己的盆、罐先把雨水接到,有的人離龍王遠一點,比如說住在低洼的地方,他接到雨就比較慢,時間就比較晚。這個時候先接到雨的這些人,銀行、非銀行金融機構、房地產公司、PE、VC,所以離龍王很近的這些人開始用自己先接到的雨做二道販子,開始把這個水交給離龍王比較遠的群體,比如說制造業、企業、創業公司。
大家知道在雨水的分布不均衡、不對等、分配不均衡的情況之下,人間很多的社會群體所遇到的雨水的豐厚程度,獲得的資源的數量的先后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們看到不同的社會階層、不同的產業實際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分配不均等。離龍王最近的群體獲得的雨水最多,當然我們看到玉皇大帝一聲令下,四海龍王一起下雨,大家都各施所能,盡量讓雨下的充足一點。
人間由于有這種變化,總體上土壤的結構、營養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甚至土壤的質量更差了。但是,人們的精氣神似乎更高了,特別是離龍王很近的,最先接到雨水的群體。而且,龍王不光自己下,可能從嘴里噴,從鼻子里面噴,甚至還叫著蝦兵蟹將一起下。有點像我們過去看到影子銀行的膨脹,不搞這一行的人對這個概念非常難以理解,什么叫影子銀行?其實,由商業銀行為主體的所謂資金融通渠道。
比如說,我們稱之為東海龍王是商業銀行的主渠道,它的蝦兵蟹將相當于非銀行金融機構。東海龍王的團隊在這十年里頭一直不停歇下雨,龍王是主渠道,它的蝦兵蟹將是我們所說的支流、支渠道。
但是,我們知道這種情況造成了嚴重的所謂的資產泡沫,就像說雨水下多了分布不均勻。有的地方離雨水太遠,甚至由于森林太過茂密,沒有接到幾滴雨。有的地方就像我們說的,離龍王比較近,全是水,盆滿缽滿。有的地方比較低洼陷入了內澇,這是我們過去十年看到的情況。
后來,玉皇大帝也有很多的情報情況,接到了民間很多的舉報,說雨下多了,土壤不改變咱們的糧種、種子不改革,如果不用袁隆平院士的種子恐怕不行,光靠下雨是不行的。
如果他繼續想這個事恐怕真的是這樣,不能這么下雨了。所以,從2015年開始,以美聯儲為代表的中央銀行開始逐漸要回歸貨幣政策常態化,實際上玉皇大帝已經跟四海龍王說差不多了,不能下太多了不然會澇死。
四海龍王接到的指令不一樣,玉皇大帝跟他們之間的信息傳輸系統也有遠和近,美國的先撤了。歐洲、日本、中國想要陸續跟進,咱們也得撤,下雨下多了。下雨下多造成的情況有點像我們過去十年幾次的資產泡沫,當然資產的泡沫又與跟龍王的遠近有關系,又與用什么容器接水,用什么容器把這個水倒出去有關系。
這是我想講的第一個故事,作為龍王下雨的故事。這個故事實際上還在延續,我剛才講到玉皇大帝已經說了別這么下了,這么下是不行的。但是后來發現,當四海龍王準備撤的時候,人間不太適應。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過去十年無論是大雨還是小雨,下大一點也行,下小一點也行就是不能不下。但是,玉皇大帝已經知道下多了是有害,而且光下雨你們就不干活了,頻繁的只有在買水賣水不種地了不改良土壤,沒有像袁隆平院士這樣勤勤懇懇搞育種。玉皇大帝說這樣不行,我發現人類還是有他的劣根性,這就是今天我們看到的貨幣政策退出困境。退出金融機構不答應,創業者不答應,PE、VC不答應,大家都覺得很難受,我們已經適應了過去十年這種相對比較豐沛的雨水。
故事從2017年開始起變化。大家商量了一下說不能一直下雨,我們還得搞改革,我們要靠土壤的改造,種子的改良提高我們的單產,提高我們的畝產面積,我們不能光靠下雨。
但是,你總下雨的這十年有些地方已經澇死了,有些地方的老百姓已經不干事了,天天買水賣水,當二道販子。
其實龍王早就覺得這樣有問題,但很多時候也是迫不得已,那時候下雨畢竟大家都開心,現在龍王不下雨了,人間便開始不適應,產生了連鎖的反應。
資產泡沫開始破裂,整個流動性開始收緊,融資成本開始上升,融資開始變得更難。原來可能很多人兢兢業業做著育種工作想改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但是現在發現沒有水了
離龍王很近的地方最先受到影響,他們發現這個水突然斷掉了,或者原來是一瀉千里,現在是水滴石穿。離水近的群體,住的高的這些群體開始不適應了。過去為了買盆罐為了接住這些水花了很多的錢,用自己的水去置辦這些家伙式。
錢花出去了,水突然沒有了,他沒辦法再賣水了,陷入到了絕境。他的資金鏈陷入了崩潰的邊緣,這里面影子銀行,有很多非銀行金融機構,有很多VC/PE,下雨的時候最舒服的人變成了最難受的人
2 人性和貨幣幻覺
第二個故事是關于人性和貨幣幻覺。
在龍王不斷下雨的時候,人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角色,也許你是一個創業者,也許你是一個投資家,也許你是一個政府的官員,也許你是一個學者,也許你是一個股民,但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或多或少的享受了豐沛雨水帶來的紅利。
在這種流動性過剩甚至是流動性泛濫的環境里,你會發現人性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無論你在人間承擔什么樣的角色,你都會有一種財富幻覺,或者叫貨幣幻覺。就是你突然覺得自己很有錢,而且覺得賺錢很容易。
創業者會覺得融資非常容易,大把的資本追著你投;企業家會覺得自己法力無邊,因為自己想怎么擴張都有人支持,而且市場能買單;投資人會覺得自己都是巴菲特,投什么都能估值翻番;金融機構也會覺得自己的業務能力大增,稍微一創新就能項目拿到手軟……
任何人在這種順風順水的環境里,內心都很難不起波瀾。盡管理性告訴你說,天上不會隨隨便便掉餡餅。但是,當你看到你身邊的人,張三、李四、王五,你的同事朋友似乎都奔跑在財富自由的路上。有的人靠創業賺錢了,有的人靠買房賺錢了,有的人靠拉資金皮條賺錢了,還有的人靠抖音帶貨都實現了財富自由,你能不心動?很難。
結果就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賬面上有很多很多的錢,有的是房子多,有的是股權多,有的是股票多,有的是現金多,紙面富貴,有點迷失了我們自己的人性和雙眼,亂花漸欲迷人眼,我估計說的就是這種狀態。
所以那個時候大家都很難淡定,很難不焦慮,整個社會的風氣、市場的氛圍也變得焦灼,甚至暴躁。不是因為掙不到錢,而是覺得掙錢掙的比別人慢,為什么我要現在才掙到10個億,你看誰誰誰的市值都過200億了。
那些離龍王近的群體也不例外,他們自己也開始變得不淡定。既然我有這么多水,還有很多人得不到水,雨水還下不到他那去,我應該把龍王這種恩澤,普惠于天下。不缺水的我們要告訴他,你需要這樣的水。缺水的更不用說,我要讓他花更高的價格來買我的水,于是很多人成了資金的二道販子,很多機構急于把自己的水以各種說辭賣出去,或者用出去。
到現在,這變成了一件很諷刺的事。前幾年整個投資市場里面最大的困擾在于,手上這么一大把錢怎么投出去,而轉瞬之間大家這兩年可能看到的是,最頂級的VC、PE機構都開始缺水,簽好的合同發現能不能再給我半年的期限,項目我們挺看好的,但是對不起我的錢還沒到賬,還沒募完呢。
人性在龍王下雨的時候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體現在方方面面。一級市場是這樣,二級市場更不用說了。2015年成為一個典型的代表,股票市場在2015年上半年出現加速的上漲,市場充斥著焦慮的情緒。
我當時在券商工作,我也很焦慮。因為你在這個行里面,你每天接觸的都是這些人,結果證監會還規定了從業人員不允許炒股票,我事后再反思,證監會對這些從業人員最大的保護可能就是這一條。
在上半年你會發現,無論是北上廣深,甚至是遠在邊疆地區的小鎮上,每一個人都成為了股神,大家吃著小龍蝦,談論著股票,人人都可以買股票,人人都可以買到漲停板,人人都是股神,人人都覺得自己賬面上有很多錢。于是開始買房、奢侈消費、出國旅游,整個經濟似乎進入了看起來非常和諧、非常繁榮的狀態,大家覺得好像很正常。
在那個瘋狂的時刻,你會有一種幻覺:只要龍王能夠持續的下雨,我這個游戲就可以繼續玩下去,我可以不斷地賣水,不斷地當二道販子,不斷地把我的水轉給別人,整個世界都特別的美好,每天大家看著自己的機構、企業、個人戶頭上的數字,在不斷地增長,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繁榮的幻象。
那么問題來了,這種情況真的能夠持續一萬年嗎?顯然不可能。很簡單的道理,如果龍王天天給深圳下雨,深圳這個地方就不可能是宜居城市了,深圳的土壤也不可能再長出莊稼來了。
如果說靠下雨(印票子)就能解決經濟的結構問題,那人類社會最發達的國家一定是津巴布韋。津巴布韋的最大特產就是貨幣。當時有位央行的朋友去那兒出差,回來帶了兩沓票子給我說,管老師,送給你,你從今天開始財務自由了。我一看,果真是如此,我說根本不用兩沓,一張我就自由了,因為那一張紙幣是100萬億,你們自己寫寫后面大概是幾個零,那是我人生當中見過最大面額的紙幣。
中國雖然沒有這么極端,但過去十年的貨幣寬松的確也是史無前例的。一個最明顯的指標,M2,大概可以理解為所有存款的總和,從47萬億飆升到現在的195萬億。
如果繼續下雨,可能真的要水漫金山了。于是,領導跟龍王說差不多得了,趕緊鳴金收兵吧。
2017年,龍王開始撤了。雖然偶爾還是會下一點雨,不會一下子停,但是大部分蝦兵蟹全都撤回去了。龍王把主水龍頭(央行和傳統商業銀行)擰緊了一點,把其它的水龍頭(影子銀行)基本焊死了,雨水一下子少了很多,甚至有點干旱的感覺了。
前面我們講了,在下雨的時候人性會陷入貨幣幻覺的極端,而當雨停的時候,你會發現人性和貨幣幻覺又到了另外一個極端。當流動性收緊的時候,每個人一樣被趨勢裹挾著前進,只不過這次不是令人瘋狂的貨幣幻覺,而是充滿了切膚之痛的資本寒冬。
人永遠是一種矛盾體,既充滿著理性的人類能力,但又受控于非理性的動物精神。動物精神式的人性在寒冬來臨的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很多不可一世的成功者踩了坑、爆了雷、吃了虧,整個市場情緒、流動性、投資方式、融資方式、業務模式都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從金融上行周期一下子逆轉到了金融下行時期,資產縮水,負債告急,人們從過去積極甚至激進的狀態開始變得保守、謹慎,要投的項目也不投了,現金為王、晴耕雨讀成了很多人的座右銘。這是被逼無奈,就像有些企業家跟我感慨的,過去成功的經驗突然變成了失敗的教訓。
貨幣寬松帶來的財富幻覺隨之消失。在金融上行周期的時候,人們都覺得自己的賬戶上的錢都是自己的,財富似乎每天都在增長。但是當龍王開始鳴金收兵的時候,人們突然發現自己賬戶的錢似乎也不是那么牢靠,有的開始縮水,有的甚至直接灰飛煙滅,大家萬萬想不到,過去很靠譜的金融機構甚至是一些國企旗下的機構竟然也開始爆雷了。
貨幣寬松帶來的資本幻覺也消失了。創業者突然發現,原來談了幾個月的融資融不到了,有的創業者簽了合同,盡調都做完了,突然發現那些知名的大PE,居然一下子被資管新規卡住了,錢出不來了。這種保守、謹慎甚至恐懼開始慢慢地傳遞,從二級到一級,從金融到實體,就和下雨時期經歷的傳遞一模一樣。
3 兩種模式商業的崩塌
第三個故事,是關于金融周期轉換帶來的商業市場的變化,模式商業崩塌了。什么叫模式商業?就是那些是以創造商業模式為模式的商業模式,聽起來有一點繞。有的企業靠技術創新,有的是靠模式創新,故事往往講得很好聽,所謂模式商業指的就是后者。金融周期逆轉,讓兩種模式型商業開始玩不轉了。
第一種,以金融地產為代表的高周轉模式。不能說這種模式不好,這種模式在過去10年的金融上行周期非常成功。高周轉從財務上來講非常簡單,同樣一筆資金,你一年能轉兩次,我如果能做到三次四次,我的資金利用效率會比你高2-3倍。那融資成本相當于變相的攤薄了,這是過去十年地產金融黃金期特別重要的模式,它的成功是建立于龍王持續下雨的基礎之上。
當然,也有些金融機構和地產公司特立獨行,比較謹慎。我跟很多這樣的企業交流過,因為他們在過去踩過坑、爆過雷、虧過錢,有點害怕,膽子不夠大。當別人貪婪的時候,他們的恐懼并不被人理解,甚至被人嘲笑,但現在看來,人家是對的。
大部分企業還是被卷入了金融擴張的洪流。有一位企業家曾經說過,清華、北大不如膽大,拋開正確與不正確,如果用在龍王持續不斷下雨的環境中,這個話也沒錯,要讓資金高周轉,充分利用原始資金,用杠桿工具把資金的使用效率放到最大。
過去10年我們看到,即便是傳統金融業態,包括銀行、信托、保險、資管、擔保、典當等等各種業態,都玩起了這種模式,用自己的資本金撬動杠桿,讓它轉的更快。在這個過程中,金融風險實際上在不斷累積,藏在企業后院的從手榴彈變成炮彈、炸彈、原子彈、氫彈,時間越久,未來爆炸的當量和殺傷力越大。
第二種,以互聯網為代表的高估值模式。有的企業靠業績,有的企業靠估值,培養業績不容易,但吹高估值容易的多,有時候靠講個故事就夠了,尤其是在龍王下雨的時候。
過去十年市場雨水不斷,以互聯網為代表的很多新經濟企業基本就是完全靠估值。什么東西都沒有,就開始畫餅講故事。創業者先把故事講給投資人聽,然后創業者和投資人一起講給市場聽,動輒十億百億估值。不可否認,互聯網企業的初期需要重資本投入,燒錢換流量,但不管前期怎么燒錢,最終都是為了盈利,一開始虧損可以講故事說是為未來打基礎,但很多企業干了很多年也沒有一分錢利潤。
在資本紅利的誘惑下,不管是投資人、創業者還是上市公司,人性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個模式盡管不盈利,但是很多人開始相信它,相信他今天的不盈利是為了明天更大的盈利。畢竟這個創始人是畢業于名校的學霸,畢竟他的合伙人都是華爾街和硅谷回來的,而且他們的模式完全是在打造生態閉環,簡直是完美的項目。
這些項目到各地去跟地方政府談事,地方的領導也覺得這個項目太牛了,國際主流的投資機構都愿意給錢,國內的知名投資機構更是搶著給錢,這么多機構給我們背書,我們地方政府還怕什么?于是地方的各種產業基金也入局了。
原本這種企業必死無疑,但龍王一下雨情況就不一樣了,這樣的企業不僅沒死,還不斷融資,甚至快速實現IPO,成為揠苗助長的獨角獸。
第一部分,以海外資金主導投資的獨角獸,主要到美國、香港地區上市,賺的錢是一級市場、二級市場估值的價差以及不同資本市場的價差。
第二部分,以中國本土投資機構主打的投資企業,大部分在中國大陸A股市場上市,賺的錢也是一、二級市場的估值差,二級市場在資金泛濫的時候更有溢價。
但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是成功實現了IPO,其實也不代表什么,上市了如果持續不能盈利,一樣可以退市。如果盈利不達預期,一樣可以破發,甚至跌破幾年前的估值,小米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市場最終是有效的。
等到業績報表公布的時候,大家才發現那些天花亂墜的故事相當一部分是假的,是貨幣紅利之下的資本幻覺。
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突然一下子被擋上了一個大鐵塊,要想辦法停下來。有的停不下來,因為這種變化導致心肌梗塞驟停。很多過去做的很好的企業低估了形勢的嚴峻性,不僅沒有提前收縮過冬,反而繼續擴張,現在這些企業是最難受的,我就不點名了,大家可以去看看融資市場。有些企業家先知先覺踏準了節奏,在龍王收手之前及時地調整資產負債表、降低杠桿,賣掉一些資產,現在過得還不錯。
但是真正能夠化危為機的,幾乎沒有。有的企業想轉型,但發現傳統企業轉型不是那么容易,因為他們習慣了高周轉、高杠桿、高估值的商業模式,現在用蓋房子的方法去搞科技,很難行得通。
金融周期的逆轉導致這兩種模式型商業開始出現崩塌。水管子一擰緊了,發現水沒有了,或者龍王那里拿到的水更貴了,過去花了很多錢、布了很多局,現在突然發現全部變成了資金端負債端的壓力。
這就是目前幾乎所有企業都不得不面臨的困境,活下來,這個在過去十年從來不會思考的問題,在今天突然真正成了一個問題。
4 反思:是泡沫還是騙局?
第四個故事,到底是泡沫還是騙局。
資產價格的上漲變成泡沫,泡沫最終看上去成了一場騙局。在金融上行周期,在資產泡沫化的時候,大家覺得只是一個泡沫,頂多遭受些資本損失,但到了金融下行周期,你發現很多泡沫變成了騙局,典型的就是樂視。我們不能說這些人一開始就是騙子,但不管怎樣,最后他們講的那些令人窒息的夢想的確變成了令人窒息的損失。從某種程度上,你也可以說是一場“騙局”了。
不管是企業家還是投資人,大家反思一下,過去幾年有多少人是真正聚焦于企業的內生增長?極少。大部分人,而是靠企業的估值泡沫在成長。就像大家喝啤酒,喝的不是底下的酒,而是喝上面的沫。
如果說一直處于金融上行周期,東海龍王不斷下雨,這個模式是沒有問題的,擊鼓傳花總能傳給下一棒。A輪交給B輪,C輪再加一輪,甚至有些互相抬轎子,大家都覺得不錯把估值再往上拱一拱,再交給D輪,D輪之后還有E輪,E輪之后還有中國股民。大部分人根本不是想陪伴一個企業成長,只要最終能實現IPO,投資就成功了,創業者也可以套現了。誰為此買單?顯然,廣大股民再次成功成為了接盤俠。
其實創業者和投資人都聰明的很,在這個過程很多人都開始意識到有問題。很多比較耀眼的明星項目,創業者對于這個套路玩得門兒清,以至于和一些知名的投資人交流的時候說,現在這些創業者賊精,他們哪是為公司融資呢,他們是to VC融資,他們的目的就是從我這融到錢,然后再轉到下輪去。雖然很扭曲,但很多投資人也就接受了,有錢為何不賺?創業者也越走越歪,最終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我那年帶一些企業家到瑞士游學,正是中國一級市場、二級市場非?;鸨臅r候,我們的企業家下車就開始給瑞士的世界500強企業指導工作,你看看你們干了一兩百年怎么才到這個規模?你們完全可以用上市公司+PE的模式做大規模,做大資金端,做大資產端。在中國,花10年就可以做到你100年的規模。
其實瑞士是個特例,很多國家也在發生和中國市場一樣的故事,因為他們的“雨”下得也不小,比如最近上市失敗的Wework,uber等等。
現在形勢變了,很多人、很多商業模式、很多投融資行為都開始露出了真面目,就像巴菲特說的,潮水退去我們才知道誰沒穿泳褲。這個道理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大家都耳熟能詳。但是你會發現,潮水退去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還是沒穿泳褲。這些人有的是故意的,就是在渾水摸魚,有的是以為自己穿了泳褲,但退潮之后才發現泳褲早就被沖掉了。但不管怎樣,現實是殘酷的,離開了雨水的滋潤,一大批流量型、燒錢型、模式型企業的確有點活不下去了。有的人還在為自己的夢想辯解,但在外界看來,兩者都是一樣的,別人說你是騙局也沒毛病。
資本市場也給出了最真實的反應,很多所謂的獨角獸變成了毒角獸,開始刮骨療傷。過去那些熱錢追你的時候有多瘋狂,今天他們離你而去的時候就有多恐慌,這個過程很痛苦,但是繞不過去。沒有人能夠逃離周期,沒有人能逃離人性。
二級市場的估值泡沫最先開始出清,然后就出現了一二級市場估值倒掛,進而向一級市場傳導。二級市場先傳導到IPO,IPO傳導到pre-IPO,再往前傳到D輪、C輪、B輪、A輪,一些過去被封為標桿的獨角獸公司不只是破發,甚至還跌破了C輪之前的估值,PEVC辛辛苦苦投了好幾年的明星項目,一夜之間竟然虧損了。甚至有些企業的市值已經跌破了歷史融資額的總和,也就是說,賣掉整個公司還不夠回報投資人的那些本金。
一時間市場又熱鬧起來,金戈鐵馬,處處可以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鐮刀和收割機短兵相接。韭菜們第一次醉臥場外,看著收割工具之間的自相殘殺。
這種情況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這個時代真的變了,龍王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或者即便回來也不會帶蝦兵蟹將回來,頂多自己回來輕微打一個噴嚏。
原因很簡單,再下雨會造成更嚴重的泡沫,到時候更難收拾。
往外看,有日本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教訓,逆周期調節的力度真的不能過猛,不然會失控。
往內看,有我們過去十年寬松所帶來的經驗和教訓,2009年、2012年、2014年三輪大寬松解決了很多短期的周期性問題,但也造成了很多長期的結構性問題。
5 中國仍是創業和投資最好的選擇,
沒有之一
激情過后,一切都應該回歸本源。國家要加快改革轉型,企業要做好科技創新,中國之所以以最高層級的政策來支持搞科創板、搞注冊制,也是希望能夠用資本市場助推科技發展,這是目前政府和市場的共識。
不管是成熟的企業家還是年輕的創業者,都要拋棄幻想,老老實實去賺企業內生性增長的錢,喝啤酒要喝底下的酒,不能光喝沫,以后也沒沫讓你喝了。大部分企業的生存和發展方式都要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第一個變化,從橫向的流量擴張到縱向的流量變現。大家都知道,過去幾年流量型公司是最受追捧的,跟整個移動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有關系,但現在大家基本已經形成共識,流量紅利真的過去了。互聯網公司的獲客難度和獲客成本都在增加。前兩天王興有一篇內部講話我覺得講的很好,手機數量也到了天花板,都在拼命卸載APP,而不是裝載APP。也就是說,橫向的流量擴張確實遇到了瓶頸。橫向流量擴張型公司必須轉向縱向的流量變現。
如果無法實現這種驚險的一躍,很多流量型公司可能會因為資金鏈條的斷裂而死掉,這個過程會極其慘烈。不要再和市場說總有一天會流量變現的,現在市場就要看得見、摸得著的數據和業績,做不到就被市場淘汰。
第二個變化,從過去習慣的大而不能倒到小而美。憑借故事和估值吹大的大公司會加速露出馬腳,市場會越來越多的接納小而美的公司。這些公司可能規模不大,但是做得很精致,可能沒有那么高的增長,但非常穩定。在它的細分行業里,它擁有獨特的優勢,甚至算得上是獨角獸,這有點像大家說的隱形冠軍,這樣的公司會更多受到市場一級和二級投資人的青睞。那些所謂大而不倒的公司,那些一直在擴張停不下來的公司會越來越危險。
第三個變化,從快速擴張到穩健集約經營。在過去這十年,或者過去二十年里面,中國出現了很多驟然崛起的巨無霸,他們一度成為了時代的寵兒。在未來,市場會青睞那些穩扎穩打的企業,速度可能沒那么快,但這些企業的扛風險能力,存活能力可能更強,不會起伏那么大。那些快速擴張的企業除了極個別能保持穩健之外,大部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可能兩三年前它還是明星,活躍在各種場合,兩三年以后就幾乎看不到它,已經銷聲匿跡了。
第四個變化,從賺快錢到賺慢錢。因為現在賺快錢你也賺不到了,龍王不下雨了,人民群眾也開始醒悟了,踩了很多坑,爆了很多雷,商業模式也發生了逆轉,發現賺錢沒那么容易了。從金融投資尤其是VC/PE的角度看,過去十年比較容易賺到快錢,這個過程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低價買,高價賣,但這完全是建立在不合理的流動性基礎之上的,這個過程不太公平,現在到了矯正的時候。
從個人的角度來講,運氣最好的是1960年代末到1980年代初出生的人,他們的成長期正好是1990年代到21世紀頭十年,正好搭上了經濟高速增長、金融快速膨脹的上升電梯。很多行業有大把的機會,只要愿意干、勤奮,就可以抓住機會賺到錢,甚至是一夜暴富。
1985年以后的人就沒那么幸運了,壓力越來越大。經濟金融的紅利在消退,帶走了大把的賺錢機會,似乎各行各業都滿了,機會似乎都被看到了,能想到的賽道都占滿了人。舊時代給他們留下的是高高在上的房價和生活成本,尤其是一些大中城市,上一代人靠買房實現了財富增值,但卻給后代人留下了一個高不可攀的房價。理解了這個變化,就能明白為什么這個時候出現了很多佛系青年,因為人很難逆勢,被房價和經濟基本面制服了,佛系成了最后的療愈方式。
簡單總結一下,因為龍王不再下雨,從天上到人間都開始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適應,進而進化。
悲觀和樂觀都沒有必要,我們需要的是客觀。中國市場可能會成為人類歷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最大市場,我們既有數以億計的中產階級,又有超過一半人口的下沉市場,他們追求美好生活的動力和愿望就是中國市場的希望。
中國的人均GDP水平只有不到1萬美元,還有南北差距、東西差距、地區差距、城鄉差距,大量的市場空間等著有理想的企業家去填滿。即便是內外環境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中國依然是創業、投資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摘自—格上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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